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思棠北辰砚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奉旨嫁人后,相公对我爱不释手林思棠北辰砚全局》,由网络作家“余越越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姑娘~”“是…姜公子。”林思棠将纸筏递给知书,知书立即快步走向烛火,将东西烧了个干净。“姜公子?他来了青州?”知秋睁大眼睛,颇有些不可思议。“他是为了姑娘而来吗?”林思棠抿着唇没有言语,知书皱着眉呵斥,“知秋,莫口无遮拦。”“姑娘如今已是北王府的二少夫人,他怎会是为姑娘而来。”林思棠知晓知书意思,是在提醒她,不可冲动失了分寸。知秋也知此话不妥,讪讪闭上了嘴,转而问,“那姑娘见是不见?”“如何见?”这么片刻时间,林思棠已然冷静下来。她如今轻易连门都不出,一是不想那些监视她的跟着,二也是想让北王府主子们都放心。知秋心思不那么重,不曾深想,知书却都明白,“姑娘每日待在屋里,连门都出不得,如何能出了王府去见他。”姜公子此行委实大胆,丝毫不...
《奉旨嫁人后,相公对我爱不释手林思棠北辰砚全局》精彩片段
“姑娘~”
“是…姜公子。”林思棠将纸筏递给知书,知书立即快步走向烛火,将东西烧了个干净。
“姜公子?他来了青州?”知秋睁大眼睛,颇有些不可思议。
“他是为了姑娘而来吗?”
林思棠抿着唇没有言语,知书皱着眉呵斥,“知秋,莫口无遮拦。”
“姑娘如今已是北王府的二少夫人,他怎会是为姑娘而来。”
林思棠知晓知书意思,是在提醒她,不可冲动失了分寸。
知秋也知此话不妥,讪讪闭上了嘴,转而问,“那姑娘见是不见?”
“如何见?”这么片刻时间,林思棠已然冷静下来。
她如今轻易连门都不出,一是不想那些监视她的跟着,二也是想让北王府主子们都放心。
知秋心思不那么重,不曾深想,知书却都明白,“姑娘每日待在屋里,连门都出不得,如何能出了王府去见他。”
姜公子此行委实大胆,丝毫不曾顾及姑娘处境安危。
“姑娘,还是莫同姜公子有所来往,青州毕竟是北王府的地界,若是被姑爷发觉,可是了不得的大事。”
现在只是生气,若是东窗事发,那可就是一发不可收拾,姑娘再无翻身之地。
林思棠被知书的慎重逗的笑了笑,“瞧你说的,不知的还以为你家姑娘在同他偷情呢。”
知书一脸凝重,“我们知晓不是,可旁人一旦听了风声,定会如此以为,毕竟姜公子同姑娘以前……”
是人人称赞的一对,姑爷不提,但作为男人心中一定忌讳。
林思棠怎会不明白,只是突然收到姜玄祁的消息有些惊讶罢了。
“你莫担心,我不会去的。”
她本就步履艰难,怎可能再往身上背上此等会丢命之事。
知书长松了口气,就怕姑娘放不下姜公子,做了蠢事。
林思棠不知,在所有人眼中,她对姜玄祁一直都是情深几许的。
因为在皇城时,只有姜玄祁,才能让她的情绪有所波动,让她一潭死水的生活有些许颜色。
以至知书几人,以为姑娘对姑爷一直都只是忍辱负重,为了活命,不得已而为之。
但其实,林思棠对姜玄祁的在意,只是因为知晓,那人是要同她过一辈子的未来夫君,才会对他有那么一丝不同。
若要说很喜欢,谈不上,只是对姜玄祁这个人,才华品貌,尚算满意。
也曾抱过那么一丝能恩爱情深,鸿案相庄的想法。
而如今,林思棠只觉麻烦,“北辰砚此人,心机手段,都远非皇城那些世家子弟可比,如今我们该思虑的,是如何才能让他不发觉此事。”
北王府上下都乃他的人,那些人都军中磨炼过,对事对物会更为谨慎小心,要瞒天过海,一次两次可以,可时日久了,总会露出马脚。
林思棠并不是想与姜玄祁纠缠,书信来往。
而是她身处内宅,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,书信就直接送到了她手上,一旦被北辰砚发觉,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,除了冤枉二字,解释都解释不清楚。
更重要的是,解释了,也没人会信。
反正若她是旁观者,定是不会信的!
林思棠拧着眉深思。
知书,“只此一次,应是无碍,但若是…姜公子再来寻您,才是麻烦。”
北王府最忌讳的,就是姑娘同皇城有牵扯。
林思棠点头,“若再来,你二人就直接拒了来人,再将我处境说的艰难些,姜公子该会理解的。”
“只能如此了。”知书忧心忡忡。
她等了半晌,那人却并没有动作,片刻后,有平稳呼吸声传来,林思棠松了口气,裹挟着被子翻身睡了过去。
黑夜中,北辰砚眸子却缓缓睁开,往身侧女子背影看了一眼,薄唇微抿。
片刻,他再次闭上眼睛,翻了个身,手臂状若无意搭在了女子腰上。
……
次日。
北辰砚今日走的不算早,林思棠起身给他更衣,系上腰封,目送人离开,才又回了床上。
待北辰砚离开,知书才缓步进屋,将昨日书房发生的事情同林思棠讲述了一遍。
“奴婢瞧着姑爷应是不生气了。”
林思棠摇摇头,“不,你不明白。”
北辰砚面上虽若无其事,可同前两日还是有所区别的,今日不论语气还是动作都带着些许…冷淡疏离。
可她并不知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。
算了,他们之间本就貌合神离,她要的,只是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就行。
“一切照旧,就装作什么都不知。”
知书有些犹疑,“姑娘,如此不太好吧,若是姑爷愈发生气,积攒一起,怕就不那么好哄了。”
“那就费些力气哄就是,大不了…”
大不了她让张言儿以正妻之礼进门,做平妻就是。
知书抿着唇不再言语,服侍林思棠更衣梳妆。
在北王府,林思棠是真正的闲来无事,吃了饭就躺着,实在无聊就看看话本子。
她坐在圈椅上,从笸箩下抽出压着的话本子,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,“我与兄长花前月下的那些年。”
大抵讲述了一个女子同一个男子不畏世俗,勇于奔赴的故事。
只是书中男女身份是一对亲兄妹,实则那男子是抱养来的,可女子并不知晓,二人哀哀怨怨,爱的无奈又隐忍。
林思棠看了这本书许久,从上册到中册,就想看看那男子知晓二人不是亲兄妹时的桥段。
可中册也快看完了,男女却依旧在拉扯。
“也不知在青州能不能买来下册。”她非要看看结局不可。
知书在一旁剥着果子,叹气道,“姑娘还是悠着些吧,昨日就差点被姑爷发现了。”
那话本子她偷偷看过,里面描写了不少男女隐晦之事,怪不得不被世家大族所允许。
“若是被姑爷瞧见,不定会怎么想姑娘呢。”
“我只是闲暇打发时间,看看而已,又不曾做什么。”林思棠说的浑不在意,可昨日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,生怕北辰砚看着了什么不该看的桥段。
“姑娘就嘴硬吧。”哪家好人家的主母,看这些东西。
林思棠啧啧两声,“那些世家贵族就是矫情,春宫图都看得,却是在一话本子上讲究起来了。”
“奴婢说不过您。”二人正聊着,知秋掀了珠帘进屋。
“姑娘。”
“嗯?”林思棠抬眸看她一眼,立时放下了话本子。
“怎么了?”
“皇城…那边来信了。”知秋将一个小纸筏递了上去。
林思棠看着,却并没有接,“怎么送来的,王府中可有人瞧见?”
“没有,是有人以姑娘庄子上那几个陪嫁的名义,叫了奴婢去外门,一个小丫头塞给奴婢的。”
“奴婢一路都捂着,就怕被人瞧见。”
林思棠“嗯”了一声,语气淡的几乎发冷。
庄子上的陪嫁?那些人竟对她的事如此了解,是北王府中有皇城暗线,还是她带来的人里出了问题。
林思棠沉默片刻,还是抬手接过了纸筏打开,上面熟悉的字迹,让她瞳孔一缩。
“那人约姑娘一见?”知秋从纸筏上收回视线,眉头紧皱。
北辰砚点了点头,“母妃放心,孩儿有分寸。”
北王妃稍稍放下心,又嘱咐,“即便着白色婚服,那衣服上也要挑一挑,新婚燕尔,莫让人觉得你怠慢,寒了人姑娘的心。”
北辰砚想起了院中那几箱子衣服,如今还堆在那里没有动过。
“回去…孩儿挑几件。”
“你答应的,可不能不做。”北王妃着实对他那性子不放心,“算了,待会儿还是让凝香过去一趟,看着你才好。”
北辰砚罕见没有反驳,又问候了王氏几句,就走了。
“只愿那姑娘当真是个好的,我北王府也算是添个喜事了。”
北辰砚婚事一直是北王妃最为头疼的,青州但凡叫的上名的姑娘,都被她盘算过,只是皆被二儿子给搪塞过去了。
以至后来,只要是个姑娘,身家清白,她都愿意迎入王府,可饶是如此,北辰砚依旧不肯娶妻,北王妃险些要以为他那方面有问题了。
还曾向玄翼几人打探,北辰砚有没有什么特殊癖好。
“是啊,如今皇上赐婚,二弟终于是娶妻了。”王氏颇为感慨,都不知该伤心还是开怀。
北王妃握住她的手拍了拍,“若是个好的,你们妯娌二人,往后好生相处,母妃此生,也算是了却心事了。”
大儿子走了,日后挑起王府的必然是二儿子,她和王爷在时,尚能护住华儿母子,可他们早晚会先他们而去,届时他们孤儿寡母,就要全仰仗老二一家子过活。
北辰砚她是不担心的,可往往女眷心思会重些。
“母妃放心,我定会好生同二弟妹相处,一同孝敬您同父王的。”王氏和善的说。
“母妃信你。”
-
林思棠从玄枫口中得到答案,就着手准备了起来。
她带来的人不多,除去四个丫鬟,就只有两个婆子,四个男丁,其余有家有口的,都被她给了卖身契,放回家了。
人虽不多,可若是全部带进王府,委实有些大张旗鼓。
几番思量之后,便留了男丁,同一个婆子在外头,暂且住在宅院里,玄枫自是没什么意见,立即应下了。
而要带进王府的那位婆子姓刘,是个爽利人,夫家人都死了,孤家寡人一个,对林思棠母亲也甚为忠心。
“姑娘可给未来婆母,妯娌,准备了见面礼?”
林思棠一怔,“还要…准备见面礼吗?”
她没成过亲,哪里知晓还有这些规矩。
刘婆子叹气,“我的傻姑娘呦。”
“成亲第二日是要拜见公婆敬茶的,虽没有明文规定,但很多新妇为了讨公婆喜欢,都会亲手做些鞋袜,抹额一类。”
“若是家中再有小辈,或是妯娌,也是要准备些小玩意,不用很贵重,要胜在有心即可,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小气,不将夫家人放在心上。”
林思棠闻言,一时犯了难,“可明日就是大婚了,我哪里有时间,能绣出什么鞋袜,抹额啊。”
予其余人的见面礼倒是简单,从箱拢里挑几件就是了。
可…她貌似对北王府人口一无所知。
刘婆子想了想,出主意道,“实在不行,姑娘就投其所好,送个北王爷,北王妃喜爱的物什,也不会让人认为姑娘敷衍。”
林思棠点点头,觉得如此甚好,可…
“北王爷,北王妃喜欢什么?”
一屋子人都沉默了。
“第一印象很重要,一定不能搞砸了,知书,你去寻个下人打听打听,看有没有知晓的。”
知书立即去办了。
林思棠知晓北王府有位世子妃,便先挑起了送她的礼。
世子妃是遗孀,所以要避开大红大紫的颜色,包括送其他人的礼,都不能太过鲜亮。
纠结半晌,她最终选定了一套做工精湛的羊脂白玉头面,素雅又华贵,很符合如今的世子妃佩戴。
“只怕世子妃不会待见我。”林思棠从箱拢中拿出那套头面,擦去上面浮尘。
毕竟此桩婚事,名义上是皇上抚慰世子之死,奖赏北王府军功所赐。
任哪个女子,夫君马革裹尸,最后却换来了个监视夫家的女子,心中都不会痛快。
“姑娘。”知秋心疼的唤她。
林思棠笑笑,“没什么,这条路本就不好走,我早有心理准备。”
她有太多的担忧,以至日夜难寐,寝食难安,可日子还是要过。
“姑娘。”知书挑了珠帘进屋,脸色有些不好。
“怎么了,可是没打听着?”
知书摇了摇头,朝门外看了一眼,眼神怪异,“奴婢刚寻了个人打听几句,那人竟扭头就寻了玄枫告状,玄枫说,姑娘若是想知晓什么,可以直接问他,不用那般迂回费功夫。”
林思棠怔愣片刻,转瞬明白,许是院中所有人都早就被下过严令,不许向她透露任何王府消息。
人如今,恐是以为她要打探什么消息,送回皇城呢。
“将人请进来吧。”
知书唇角压着,冷冷转身将人带了进来。
“二少夫人想知晓什么,属下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玄枫拱手行礼说。
林思棠脸色清淡,“明日就是大婚,我要准备一些见面礼,却不知晓北王府人口,遂打听一二,同未来公婆喜好。”
玄枫抬眸看了林思棠一眼,才答,“北王府人口少,王爷如今在军中,脱不开身,王府中就只有王妃,世子妃,主子三人。”
“王妃性子和善,没什么特别喜好,平日里只爱礼佛,世子妃身怀有孕,一心都扑在腹中孩子身上。”
身怀有孕。林思棠抿了抿唇角,玄枫是在提醒他,如今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,才是北王府所有人的重中之重。
“北王府…就没有姨娘,庶子女吗?”
林思棠忍不住惊异询问。
堂堂亲王府,人口竟如此简单,实属罕见。
还是那些人,从不被在意提及,若是如此,大婚第二日必然是要碰面的,见面礼还是要备的。
“没有。”玄枫摇头。
“北王府从没有姨娘妾室,王爷不曾有,王妃也不允许世子爷同主子有。”
林思棠闻言,眼皮抬了抬,心中一动。
对北王府,又有了新的认识,如此家风,北王爷同王妃应也不会苛刻到哪去。
又贵为亲王府,单此一条,就足够皇城那些姑娘趋之若鹜了。
“二少夫人可还有什么问题?”
林思棠摇了摇头,“没有了,有劳。”
玄枫拱了拱手,“那属下告退,二少夫人早些休息,明日还有的劳累。”
*
玄枫走后,知秋才轻声开口,“姑娘,北王府如此家风,当真实属罕见,姑娘也算是因祸得福了。”
需知,就算是皇城五品官,也有三两小妾,通房更是不计。
林思棠笑了笑,“确实如此,只是…怕是我无福消受。”
她幽幽一叹。
知秋想问为何,林思棠却已打开箱拢,接着挑选东西了。
“快亥时了。”
“快亥时了。”北辰砚重复一句,墨眸浮上冷沉,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。
“正屋那…可有什么动静?”
阿守眨了眨眼,“黑漆漆的,想是少夫人已然安睡了。”
北辰砚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拳头青筋浮现,看着阿守的目光冷飕飕的。
阿守立时扯扯唇角,“属下一直在这守着,不曾出门去看。”
开个玩笑而已,至于要吃人吗,阿守心中腹诽。
就知主子在正屋受了气,回头定要拿他撒气了。
“你站这做什么?”北辰砚语调拖长,阿守一个激灵,眼中还带着清澈的愚蠢。
“嗯?”北辰砚发出一个音节,阿守立即反应过来,“都这个时辰了,怎么还不派人来请主子回去休息,属下这就去看看怎么回事,那几个丫鬟,忒不懂事了。”
阿守碎碎念着,在北辰砚冰冷目光中转身离开,刚一推开门就吓的“”嗷”一嗓子。
“鬼啊!”
“阿守,是我。”知书将灯笼往前移了移,映照在她那张秀丽小脸上。
阿守抚着胸口,半天没缓上来,“深更半夜的,你走路怎么没声啊。”
不吱不响站在门外,是要吓死他吗。
暗卫呢,怎么也不通报一声。
知书有些不好意思,“本是打算叩门的,不想你突然开门出来,对不住。”
阿守年龄小,又因一些原因,对黑夜有很大的抵触,是以很是胆小。
“二公子晚饭时没怎么吃东西,夫人让奴婢送了些吃食,二公子还在忙吗?”
知书话落,阿守哀怨的眸子立时亮了亮,“夫人让你来寻二公子啊?”
他此话语调颇高,里面的北辰砚自然听着了,墨眸侧了侧,只瞧见了书房门口地上拉长的人影。
“二公子不忙,你快进去吧。”阿守笑呵呵的,终于来了个人能同他一起抵主子怒火了。
“夫人让你给公子带了什么吃食,你也是,都什么时辰了才送来,懈怠活计。”
阿守故意斥责知书,想将火往知书身上引,他就能不挨白眼了。
知书提着食盒进屋,闻言恭敬答,“是少夫人特意嘱咐,让奴婢晚一些来,怕二公子公务繁忙,扰了二公子。”
“啧,油嘴滑舌……”阿守刚一撇嘴,北辰砚冷沉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,立时就闭紧了嘴。
见北辰砚听了知书一番解释,脸色明显和缓,阿守白眼恨不能翻上天。
他家主子就那么点出息了 !
可恨的是,他小心翼翼陪了一两个时辰,还不及那丫鬟几句漂亮话来的管用,心塞啊!
知书从食盒中端出一碟糕点,“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留的,您尝尝。”
“公子不喜欢吃甜食。”阿守叹口气说,须臾,便见北辰砚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了一块豆糕,放入口中。
“……”
“嗯,还将就。”北辰砚语气温凉,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不以为意。
阿守只觉得一肚子燥气无处发泄,干脆靠边站着装聋作哑!
知书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开心笑容,福了福身道,“二公子喜欢就好,若是夫人知晓,一定会很开心的。”
北辰砚不置可否,没有言语。
“那二公子可忙完了?”知书此话问的小心翼翼。
阿守打了个呵欠,半眯的眼睛瞟向北辰砚。
心中腹诽,台阶来了,自然不忙了。
果然,北辰砚点了点头,“没什么事了,怎么?夫人有事交代?”
“夫人说,若是二公子忙完了就早些回去,夫人等着您呢。”
知书笑容恳切,眸中适时露出小心翼翼。
……
花轿赶在日暮之前到了驿站。
玄翼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,安排了上等雅间予林思棠居住。
“路途遥远,二少夫人早些休息。”
之前虽是假装,可就林思棠纤细身板,一路颠簸,怕也很难吃得消。
林思棠点点头,被四个丫鬟簇拥着进房,因是新娘子的缘故,盖头不能摘下,遂一路只能在人前装瞎。
十几年里,林思棠鲜少出府,如今一日马车,确实坐的她浑身酸软,腰腹胀痛。
一进屋,她就掀了盖头,扶着腰坐在了床榻上,木床不大,很硬,可比之马车,依旧好上百倍。
“姑娘,奴婢去打些水来。”知书端着盆子出门,盖头不能在人前取下,可妆容却是要洗去的,等到了青州大婚之日,再补上。
知春,知夏也各自忙活,拾掇屋子,铺床叠被。
林思棠于贴身之物上有一定要求,所以凡是要接触到皮肤的东西,都要一一换成自己的东西。
等一切忙完,楼下小二也呈上了吃食。
有荤有素,六菜一汤,北王府倒也没有亏待她。
知秋,“还算他们有些良心,不曾在吃食上苛待姑娘。”
林思棠一笑,“他们都乃七尺男儿,就算心有芥蒂,也不会屑对我一女子行低劣手段,此乃君子之风,不可再口出恶言。”
知秋抿抿唇,“奴婢知晓了。”
“奴婢就是生气,姑娘都不舒服成那样了,他们还故意拖慢行程为难。”
林思棠闻言笑了笑,并没有解释什么。
四个丫鬟被安排在了林思棠房间左右,知书负责守夜。
许是累的厉害,林思棠沾了枕头不久,就沉沉睡了过去。
她做了一个梦,有人抚摸着她的脸,口中念念有词,似悲痛,似哀叹。
林思棠蹙了蹙眉,想睁眼瞧瞧那人面容,却倏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。
哐当一声巨响,有人破门而入,屋中旋即灯火通明。
林思棠猛然坐起身,惺忪眸子看着突然闯入屋的数人,眼神从迷离转为冷沉。
知书倒在一旁地上,一动不动。
“玄翼,你这是何意?”
就算要杀人灭口,也当远离了皇城才是,此时下手,是否太心急了些。
至少要等到了青州,让她见了那北王府二公子才是啊。
明明白日里,玄翼已经有些动容,不那么厌恶她了,为何突然有此转变。
莫不是收到了上头密令,一时间,林思棠心中百转千回。
“何意,此话,该在下问林大姑娘才是!”玄翼眸子发红,愤怒的咬牙切齿。
林思棠皱皱眉,还不曾深究此话何意,便见侍卫中走出两人径直走向她衣柜,旋即从中揪出了一个黑衣男子。
男子身量不高,头低垂着,被侍卫拖出来扔在地上。
林思棠脑中瞬间一片空白!
她房中衣柜里,藏着一个男人?还被北王府抓了个正着!
男子跪在地上,瑟瑟发抖,“林大姑娘。”
林思棠回神,看着地上男人,“你抬起头来。”
男人跪直身子,微抬起下巴,待那张脸映入眼帘,林思棠狠狠闭了闭眼睛。
“林大姑娘是不是该予兄弟们一个解释?”玄翼沉声开口。
待嫁之身,私会男人,乃死罪,便是皇上,亦说不出半个不字,许还要安抚北王府,冠予她恶名。
“我不认识他。”林思棠很快平静下来,语气冷淡。
“不认识?”玄翼眯了眯眸子,“您觉得此话,属下们会信?”
“呵。”林思棠冷冷一笑,“信与不信,不认识就是不认识。”
“又或有可能,是有人不满于赐婚,故意栽赃陷害于我,也不一定。”
玄翼气红了眼,“北王府做事光明磊落,从不屑用此卑劣伎俩,你少血口喷人!”
林思棠,“本姑娘光风霁月,更不会行此龌龊之事。”
“况且,我明知北王府侍卫都乃习武高手,还在你们眼皮子偷情,我脑子有病不成?”
玄翼被堵的哑口无言,一时也觉得林思棠所言有理。
偷男人偷到他们眼皮子底下,除非傻子才那么做。
此时,一直不曾开口的黑衣男人瑟瑟出声,“林大姑娘,您不认识奴才了吗?”
“我应该认识你吗?”林思棠眼神冷淡。
“是奴才,奴才是柳业啊。”
“没听过。”林思棠冷冷吐出三个字,旋即看向玄翼,“我终究是你们二少夫人,深夜半夜,你们杵在我房中,是否于理不合?”
玄翼这才注意到林思棠一直用锦被裹着身子,显然是衣衫不整。
即便要被处死,那也是公子的女人!
“都退下。”玄翼一挥手,连同地上男人一起拖了出去。
房门关上,林思棠吐了口气,掀开锦被下床穿衣。
知书紧闭着双眼,任林思棠如何推搡都没有反应。
无法,林思棠只得唤来知秋照看着她,她则去了后院厢房。
厢房中,玄翼带着数名侍卫围着那黑衣男人,杀气森森。
林思棠一到,侍卫们的森冷眼神立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。
“他说,他是姜家嫡子,姜玄祁的小厮,奉命予林大姑娘送书信的。”玄翼冷眸紧盯着林思棠。
“哦。”林思棠点点头,“那不就证明,他并非是与我私会。”
“可你同姜玄祁书信往来,亦是私相授受。”
“书信呢?”林思棠抬眼看着玄翼,“任何事情都讲究证据,空口白牙诬陷人,可非光明磊落之辈所为。”
玄翼都快气死了,呆子脸微微抖动,“人证在此,林大姑娘还巧言令色!”
林思棠冷哼,“你们胡乱抓个人,就要扣我一个私德不修之罪,还不容我自证清白不成?”
“既是私相授受,那就拿出来往书信,以证明我不忠不贞,拿不出,那就是你们失职,令歹人闯入我房中,危及我性命。”
林思棠看着地上男人,走近了一步,话却是对玄翼说的,“若你能拿出书信,不用各位动手,我第一个杀了此人,然后自戕!”
柳业听了此话,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林思棠。
眼前这位心狠手辣的女子,是那位温良贤淑的林家大姑娘?
以往,她心许公子,连带对他,都是客客气气,温声低语的。
“好,望林大姑娘说到做到!”玄翼大步上前,摁住柳业搜了起来。
不一会儿,就从柳业怀中摸出了一封书信,玄翼冷笑,看了林思棠一眼,旋即打开。
林思棠则平静无波,浑似与她无关。
信上所述,先是深情诉说离别之苦,又哀叹二人情深缘浅,荆棘横生,最后,则是信誓旦旦诉其忠贞不二,唯林思棠不娶。
玄翼只觉一顶绿油油的帽子,飞到了自家主子头上,五脏六腑都气炸了。
姜玄祁,委实欺人太甚!
只是转念一想,二人之所以被分开,貌似也同主子有关…
玄翼摇摇头,那是皇上棒打鸳鸯,关他们主子什么事,如今新娘子还不曾进门,就被带了绿帽子,主子已经够冤了。”
玄翼黑着脸将书信扔给林思棠。
林思棠捡起,只略略看了几眼,就折了起来,“一封书信,能证明什么,皇城哪家闺阁姑娘,不曾被男子诉过心意。”
“况且,我同姜家公子有过婚约,是人尽皆知之事,北王府若是不忿娶我一退婚之女,大可上呈皇上,诉其不满,而非是处处为难我一无辜女子。”
她又不曾写过什么对姜玄祁情深几许的书信,旁人寻上门,关她何事。
玄翼双拳紧攥,归根究底,确实是他失职,而除了此封书信,亦没有证据能证明林思棠女德不修。
林思棠,“自家少夫人,搁你们眼皮子底下被旁的男人潜入了闺房,本姑娘还想书信一封,问北二公子要个交代!”
“好歹是北王府侍卫,也不嫌丢人现眼!”
玄翼几人被说的面皮发红。
都有些不明白,明明是讨伐林思棠的,怎么就忽然转移到了他们身上。
“我深居闺阁,便是对姜公子都印象不深,更遑论一个小厮,人,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,但别再扰我清净。”
林思棠扔下这句,转身愈走,可想了想,又回头看着玄翼,“你可还有什么意见?”
玄翼看看林思棠,又看看地上柳业,最后摇了摇头,“在下会将今日发生之事,上呈我家公子。”
“随意。”林思棠抬步离开,待回了房中时,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“姑娘,您没事吧。”知秋急声询问。
林思棠摇摇头,“知书怎么样了?”
“奴婢将她扶去了隔壁,人还睡着。”
林思棠“嗯”了一声,待坐在了椅子上,才发觉脚裸软的厉害。
姜玄祁!
印象中,他并非如此不知分寸之人。
此为,极有可能置她于死地啊!
知秋倒了杯茶给林思棠,“姑娘,他们有没有为难您,您会不会有危险啊?”
“目前应是不会。”那玄翼,倒不是个心狠手辣之辈。
只是敷衍侍卫容易,那北二公子,恐难以交代。
往后日子,怕是要更难了。
林思棠重重吐了口气,满心疲惫。
她之一生,只求平安顺遂,如此夙愿,都难以周全。
林思棠闭上眼睛,倏然想起了睡梦中的触感,她蹙着眉抚了抚脸颊,许只是梦一场吧。
若是姜玄祁,他一温润书生,怎能在北王府侍卫手中全身而退。
如今,只求那北二公子念在她无辜,不深究此事,予她一立命之所,便算佛祖保佑了。
白幡高悬换红绸,此桩婚,是北王府所有人之痛,之恨,之辱。
“况且,皇上指婚,那姑娘就是朝廷派来的暗桩,以监视我北王府,主子,不然…”
玄枫眸底都是狠辣,在脖间比划了一个手势,“青州山高水远,偶遇山匪什么的,亦是情有可原。”
只有人死了,才能解此恨,破此局!
总之,北王府绝不能有此等祸患。
北辰砚眉头皱皱,抬眸看着玄枫,泛着丝丝森冷,“她是…北王府二少夫人。”
“主子。”玄枫不可置信,“您还真要娶她不成?”
“皇帝派她来,分明就是羞辱践踏北王府,世子灵堂都还未撤呢!”
起初虽不曾要杀那女子,可主子亦曾言,绝不会娶,可如今,怎突然换了想法。
北辰砚,“京城哪家姑娘会甘愿远赴千里,她亦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,我北王府昂藏七尺男儿,怎能对一个女子下毒手。”
玄枫,……
可之前,您分明不是这么说的!
“那主子的意思是,当真迎娶那女子入王府?”
北辰砚垂下眼帘,“尚不知,等玄翼消息吧。”
玄枫不明白,娶不娶,又同玄翼有什么关系。
可玄枫不敢再问,拱了拱手要退下。
“等等。”北辰砚倏然抬头,冷峻的眉眼有丝丝犹疑,眸中情绪复杂。
“主子还有什么吩咐?”
北辰砚沉默片刻,才缓声开口,“派人去知会绣房一声,赶于大婚之前,制一套月白婚服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玄枫怔了怔,不着痕迹的看了北辰砚好几眼,才领命去了。
看来,主子是当真有意娶那位姑娘了,需知从圣旨颁布,北王府就只有唾骂愤恨,又怎会准备诸般事宜。
而今,主子特意要求要白色婚服,不仅是为世子丧期,更是对那女子的一种认可。
玄枫忧心忡忡,北王府二少夫人,乃皇帝眼线,日后北王府不仅要谨言慎行,更要日夜提防,以防那皇帝下黑手。
其实,此局最好办法,就是弄死那女子,可主子……
玄枫朝正房看了一眼,怎么也想不明白,主子究竟是怎么了?
为何会突然判若两人!
……
春棠院。
林思棠看着知春收集的关于北王府嫡次子,北辰砚的生平,秀眉微蹙。
他之半生,比起皇城中的权贵子弟,要坎坷许多。
幼年为质,直至北王交付兵权,才得以返回青州,困顿皇城三年,那时,他不过七岁稚龄,就在尔虞我诈,波云诡谲的皇城求生。
林思棠揉了揉眉心,其中辛酸荆棘,难以想象,而幼年经历,定会对此人性情有一定影响。
青州遥远,对此人描述并不仔细,只记载了他此番退敌军的英勇战绩,是个骁勇善战,有勇有谋之良将。
喜暗色衣物,性情冷淡凉薄,战场对敌军之时,更心狠手辣。
上面有他夜审暗探,军中士兵对其的评价,只短短八个字。
雕心雁爪,惨无人道!
林思棠抿了抿唇,放下了手中宣纸。
北辰砚,绝不是个温润君子,与之相处,不能自作聪明,不能揣奸把猾,以诚待之,或有一线生机。
“姑娘,姑娘。”知秋撩了门帘进屋,神情惶急。
“怎么了?”
知秋重重喘了几口气,才说,“不知为何,今日一早,街头巷尾传开了一些流言。”
“说…说青州贫瘠,北王府穷疯了,竟不要脸面至向未婚妻子要十里红妆。”
知秋所言,都是挑相对中听些的了。
“姑娘,也不知是哪个放出的消息,如今皇城都在议论指摘,看北王府笑话呢,您说北王府会不会将此事算在咱们府头上,会不会对姑娘……”
余后的忧虑,知秋没有说出口,林思棠却明白。
北王府丢了大脸,若是将账算在林府头上,指不定以后怎么磋磨她呢。
只是…
林思棠摇了摇头,“此事,与咱们府上无关。”
婚,是皇上指的,林府下北王府脸面,同打皇帝脸有何区别。
“你方才说,街头巷尾都在骂北王府穷疯了?”
知秋无奈点头,“正是,这都算好听些的,比之更难听的都有。”
林思棠靠在圈椅上,蹙眉思量着,一时没有言语。
穷?谁会费尽心思,将穷之一字安在北王府头上呢?
林思棠闭上眼睛,片刻后,倏然勾唇一笑。
北王府!
穷说明什么,说明贫瘠,没有资源,没有良好的装备与物资,拓展势力军队。
要自立为王,人与银子缺一不可,而北王府,不具备那条件。
没银子,就寸步难行,如此,谁最高兴?
自然是皇帝与文武百官了。
“姑娘,您笑什么?后日可就要出嫁了,北王府要是为难您可怎么是好,青州又那么远!”
林思棠霞红小脸笑了笑,“都说了不关我们的事,北王府不会胡乱迁怒于人的。”
他们要自污,可若是再贼喊捉贼,那就有些厚脸皮了。
而林思棠口中的厚脸皮,如今就在林府书房中。
“林太保,在下昨日刚来了一趟,今日勾栏瓦舍,街头巷尾就都传开了,您是否该予我北王府一个说法?”
玄翼木着一张脸,非说是林诚和透露出去的,北王府才会被笑话。
林诚和嘴角抽了抽,似笑非笑,“说法?老夫都不曾向北王要个说法,你们还来倒打一耙了。”
玄翼蹙蹙眉,暗骂林诚和果然是个老狐狸,面上却丝毫不露,“林太保什么意思,在下听不懂。”
“听不懂就算了,反正装糊涂的本事,北王一向炉火纯青,下人有样学样,不足为奇。”
“说吧,又想干什么?”
寥寥几句,话题就被林诚和带了过去,玄翼还有些反应不及,便交代了今日目的。
“十里红妆!”
林诚和尚且丰神俊朗的脸黑了一瞬,看着玄翼,颇有些头疼,“又不嫌丢人了?”
玄翼眼皮抽动,不知该回答是,还是不是。
是,那还怎么开口要,不是,那不是承认北王府厚脸皮?
“十里红妆,是为了北王府,太保府,以及皇上颜面。”他憋的脸通红,说了这么一句。
林诚和啧了一声,“那老匹夫怎么就派了你这么个笨口拙舌的来。”
离别无归期,身为人子,还是盼那个薄情寡义的人,能平安喜乐!
北王府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城门,林思棠坐在轿中,再不曾往外瞧上一眼。
生养之恩已还之,孤家寡人,了无牵挂。
林思棠想闭上眼睛小憩,轿子却倏然停了下来,不由出声问知秋,“怎么回事?”
“回姑娘,前面凉亭中,好像有几个宫里的人在候着,玄翼已经过去了。”
林思棠闻言挑起车帘往凉亭那看去,果然有几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立在亭中,显然是冲花轿来的。
林思棠眸子倏然暗沉下去,唇瓣浮上冷意。
“知秋,我有些不舒服,晕眩的厉害,呕吐不止,你寻北王府的人,叫个大夫来。”
知秋一愣,如此荒郊野岭,哪会有大夫啊,除非回城,可花轿不可走回头路,这是规矩 !
“还不快去。”林思棠掀开盖头,冲知秋挑眉。
知秋立时反应了过来,急急忙忙朝前跑去,边喊着“我家姑娘很不舒服,有没有大夫啊。”
凉亭中。
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,玄翼得知,此人是来见林思棠的,脸色不由有些阴沉。
“皇上有些要事,要同林大姑娘交代,不会耽误了吉时的。”大太监笑意盈盈,却一脸不容置疑。
玄翼拳头紧攥,冷冷回头朝花轿方向望了一眼,才淡声开口,“公公客气了,北王府身为臣子,应天受命乃理所应当。”
大太监笑着睨了玄翼一眼,朝身后小太监挥挥手,那小太监立即快步朝花轿走去。
大太监臂弯挂着拂尘,一脸高高在上,脑海中浮出金銮殿上,圣上的话。
“此一战,北王府军功赫赫,立下不世之功,乃肱股之臣,青史留名,名垂千古,荣耀传世。”
“可提及朕呢,怕都是昏庸无能,连护国佑民都做不到,险些国破家亡,饿莩载道,成为千古罪人啊!”
皇帝眸色幽深,倒在龙椅上,不时转动着扳指,令大太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“皇上登基时,朝廷就已环堵萧然,言官都是知晓的,怎能是您的错呢。”
皇帝却冷冷一笑,“那又如何,那些提笔杆子的,不会究其始末,只会将这一切,都归咎于朕的身上!”
皇帝没有明言,可大太监却是明白了什么意思。
北王府战功卓著,璀璨功绩以至君王都失了几分颜色。
尤其是言官笔下对此战的记载,更极有可能会将一代君王比入尘中泥!
世人都会歌颂北王府之功德,进而鄙薄君王之无能,因为有对比,言论才会更加鲜明,这才是皇上最容不得北王府的原因。
更因为北王府乃皇室子,怕天下人会议论,那龙椅,该能者居之!
“北王府再厉害,那也是臣,都乃皇上知人善用的功劳。”大太监跟随皇帝数年,很清楚什么话能取悦君王。
“皇上您一句话,还不是让北王府娶谁就娶谁。”哪怕是在北王世子丧期,如此奇耻大辱!
只是这些话,大太监是万万不敢说的,有些事,心中明镜一般,可出了口,就是掉脑袋的事。
帝王自古多疑,却绝不容旁人指出那些肮脏心思、小肚鸡肠。
“是啊。”皇帝倏然笑了笑,“明日,就是花轿启程的日子了吧?”
“正是。”
“那…你就代表朕走一趟吧,安抚安抚那位太保家嫡女。”
……
大太监眼神飘忽,片刻后,回神讥嘲一笑,不由叹一句君心叵测啊!
北王府本就对此赐婚恨之入骨,连同对那位林大姑娘,定也十分厌恶。
而此时,皇上对其越是照拂,北王府对那大姑娘的怨气恼恨就愈盛。
皇上此为,是想彻底断了那大姑娘的退路,使其为北王府所不容,才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忠啊!
不得不说,皇帝确实算的不错。
而玄翼,所怒确实为此,可不想……
“公公。”小太监小跑了回来,气喘吁吁,“不好了,林大姑娘不知怎么了,又是眩晕又是呕吐,丫鬟正嚷嚷着寻大夫呢。”
大太监一愣,转头看向了玄翼,玄翼也皱了皱眉,冲大太监一拱手,“在下先过去看看,失陪。”
大太监忙点头,“快去吧,林大姑娘身子重要。”
予北王府添堵是小事,婚事可是不能出任何岔子。
玄翼颔首,疾步朝花轿走去,知秋,知春几人正急的团团转,花轿中,林思棠呕吐的嗓子都嘶哑了,听着极为不适。
“林大姑娘…”玄翼叫了一声,又觉得不妥,改唤了句,“二少夫人。”
“您怎么了?”
林思棠声音滞了滞,娇柔声音有气无力,“我…我有些不舒服,许是…许是极少出门,倏然坐马车有些不适应的缘故,又或是早晨吃坏了肚子,你看能不能…能不能寻个大夫…”
“不然…不然我怕是还没到青州,就要没命了。”
玄翼闻言,嘴角狠狠抽了抽。
青州苦寒贫瘠,有今日繁华,是北王府呕心沥血,励精图治所至,其中艰苦辛酸,与战场凶险,北王府主子侍从皆深有体会。
抛开男儿,便是女子,都乃飒爽果敢之辈,而如今,二公子竟娶了个连马车都坐不得的娇滴滴花瓶 …!
这才刚出城啊!才走十几里路。
“如今在城外,怕是寻不着大夫。”玄翼冷冰冰说。
“大姑娘万金之躯,娇贵无比,可北王府侍从,却都乃糙人,青州迢迢,您可要照顾好身子。”
言下之意,就是要林思棠忍着,现在不过是九牛一毛,受苦的还在后头呢。
林思棠暗暗翻了个白眼,仍旧夹着声音说,“既知我娇贵,还不快启程去寻大夫?”
“若是本姑娘有个好歹,你一侍从,担待的起吗?”
玄翼皱着的眉都能夹死蚊子了,整个人都有些暴躁,“林大姑娘,如今是去青州,不是在太保府。”
他都有些惶恐,往后半月路程,要如何走了,带着这么一个走三步就各种作的女人,何时才能回青州。
不然传信回去,一刀杀了算了,玄翼心中这般想着,花轿中,林思棠呕吐声音又突然响了起来。
“你还愣着干什么,还不速速启程,花轿不能走回头路,现在快些赶,应还能在天黑前到下个驿站,我快要撑不住了,呕……”
玄翼,“……”
玄翼咬着后槽牙,忍着愤怒,在林思棠一声声呕吐中转身,向凉亭中的大太监走去。
“林大姑娘怎么样了?”大太监急声问。
玄翼一张脸颇为冷硬,“说是被马车颠的不舒服,有些撑不住,让寻个大夫。”
这就是皇帝赐的婚,娇贵扭捏,矫揉造作,如此女子,怎配主子!
“……”大太监愣了愣,一时也有些语塞,哪家闺阁千金,都不至如此娇弱吧。
北王府都乃战场枭雄,娶此妻,同羞辱何异!
大太监看着玄翼的黑脸,一时也有些挂不住脸,“林…大姑娘乃太保嫡女,自幼养在深闺娇生惯养,如今又突然离家,许是心绪不宁所至。”
他总不能说,林思棠太作,那不是刮皇上耳光子吗。
玄翼不冷不热的扯扯唇,“那…您还要见人吗?”
大太监立即点头,圣意怎可违背,人是一定要见的。
玄翼唇瓣浮上丝丝讥嘲,“那就请吧。”
他做了一个手势,大太监看着愣了半晌,“林大姑娘不方便过来吗?”
皇上可特意交代了,一定要林思棠远离花轿队伍,单独交谈,才能挑起北王府对其的戒备与敌视。
玄翼挑眉嗤笑,“依在下方才看,确实不怎么方便,不过您身负皇命,未免不放心,亲自走一趟为好。”
大太监思量片刻,也只能如此了,就随着玄翼朝花轿走去。
只是二人还未靠近花轿,就听着了里面女子,一声高过一声的呕吐,嗓子都嘶哑了。
“这…”大太监面色变了变。
玄翼,“吐成这样,怕是难以同公公长聊。”
大太监扯了扯唇,点头称是,心中反复琢磨后,冲玄翼说,“既林大姑娘不舒服,那就算了,劳玄翼侍卫代为转告了皇上的安抚之意即可,咱家就不耽误吉时了。”
虽因意外不达预期效果,但北王府如今已对林思棠不满,便不算白跑一趟。
“皇上爱民如子,在下一定转告。”玄翼淡淡一拱手。
大太监,“是皇上看重此桩姻缘,看重北王府。”
玄翼再次弯腰行礼告辞,挥手命令队伍继续启程。
太保府。
林思棠一下车,便见府中红绸铺陈,灯笼高悬,一派喜气。
她不由扯扯唇角。
在这个不算家的家里,她也有被重视的一日,只是那红,却怎么都有些刺眼。
“大姑娘,您总算回来了,老爷寻你一早上了。”门房小厮急声说。
林思棠没有言语,款步入了府门,往林诚和书房走去。
她的父亲,当朝太保,位高权重,身为他的嫡女,其尊贵仅次于皇族公主郡主。
可那份殊荣,却从不属于林思棠。
“大姑娘。”书房门口,小厮躬身行礼,却拦住了去路,“您稍等片刻,二姑娘在里面呢。”
林思棠朝书房半开的芙蓉窗撇去一眼,父女和乐,耳边是言笑晏晏。
林思月正拉着父亲衣袖撒娇,父亲,一脸无可奈何的斥她不用功读书,多父慈女孝的场景。
林思棠有些恍惚,甚至想不起上一次同父亲玩乐是什么时候。
好像…是母亲去世后,她就再不曾见他冲她笑过了。
书房门吱呀一声拉开,林思月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,柳叶眉,樱桃唇,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皮肤有些黑,随她生母顾氏。
“姐姐,你回来了?”
林思棠抬眸看着林思月夸张的小脸,没有理会,抬步进书房。
“哎,姐姐等等。”林思月向右半步,语重心长说,“妹妹知你心中不是滋味,舍不得姜公子,可你如今已是北王府的少夫人了,偷偷见姜公子确于礼不合。”
“姐姐,父亲为此可是生了好大的气呢,你可要当心些,莫再那般倔强,挨了罚。”
林思棠心中不耐,温婉一笑,“多谢妹妹提醒,只是,若妹妹脸上幸灾乐祸收一收,这话就更可信了三分。”
林思月小脸倏然沉了沉,她肤色本就黑,一露凶相,哪还有半分娇贵千金之风。
“顾姨娘没有告诉过妹妹,你不能生气吗,不然…就太丑了!”
林思棠温柔的掐了掐林思月气鼓鼓脸颊,“姐姐是在教你呢,你要虚心受教,日后才不枉费了你母亲教导,继承她爱唱戏的风雅。”
今日的林思棠,很有些不同,浑似…破罐子破摔,疯球了一般。
从前二人即便争锋,她却从不会这般…尖酸刻薄,林思月一时有些呆愣,都忘了回嘴。
“好了,姐姐还要见父亲呢,你若是没事,就回去多扑几层粉,也显的白一些。”
林思棠抬步进屋,却又回身加了句,“当然,比我你是比不过的,但至少,晚上挑灯能瞧的见你。”
“林思棠!”林思月的教养,被林思棠几句话气的半丝不剩,小脸扭曲恨不能掐死她。
林思棠却已施施然合上了书房门。
书房里,林诚和低头奋笔疾书着什么,浑似不曾听到姐妹二人的龌語。
“您寻我?”林思棠口吻很淡,比之陌生人一般。
“去见了姜玄祁?”林诚和放下笔,脸色如常却自带一股子凌厉,权势养人,大抵如此吧。
“去了。”林思棠大大方方承认,“婚事是我母亲定下的,我要取回信物。”
“三日之后出嫁,你是待嫁之身,有什么事不能安排下人去做,非要你亲自跑一趟!”
林诚和疾言厉色,“你如此行径,岂不是让圣上,北王府,同我太保府一起丢人现眼。”
林思棠柔美小脸上展现一抹讥嘲,“父亲确定,派下人能取回来?而不是信物落入旁人手中。”
顾氏掌管府中中馈,是个见钱眼开的主,以往就没少划拉林思棠的东西。
从她眼皮子底下过,信物怎么可能回到她手中。
林诚和心知肚明顾氏是什么货色,脸色有瞬间尴尬,“她虽市侩些,心眼却不坏。”
林思棠并不反对这句话,“正因此,数年来,太保府才会风平浪静。”
那个女人,最坏的心思,恐就是她净身离府了。
所以,她才容她们母女蹦跶十几载。
只是,如今她要出嫁了,该是她的东西,还是要拿回来的。
“我母亲留下的嫁妆,我要一个子不少的带走,另外按府中规制,再给我备一份嫁妆。”
“当然。”林诚和点头。
“我母亲的人,我也要全部带走。”
林诚和犹豫一下,也答应了。
林思棠想了想,也没什么可说的了,“父亲先忙,女儿回春棠院了。”
林诚和嘴唇动了动,待林思棠转身才又开口,“你等等。”
“青州苦寒,我吩咐绣房给你多备了几套御寒衣物,别忘记带上。”
林诚和声音硬生生的,“北王府男儿都是好的,为父…不会害你的,若是真有什么难处,就飞鸽传书回家。”
家?林思棠侧了侧眸,离家在即,她不想口出恶言。
“嗯。”淡淡轻应,可有些话,她摁在心中许久,不吐不快,“父亲,女儿有句话想问问您。”
“说。”
“朝廷一开始的和亲对象,是女儿?还是另有她人?”
林诚和眸子微垂,看向了岸上书册,“皇亲贵胄之女,皇上不会让远嫁,你身为我长女,是不二人选。”
林思棠看着父亲,许久许久,最终挑唇一笑,“青州迢迢,此一去,应再无相见,父亲保重。”
最后那丝希冀,都被堙灭,林思棠抬头望了望灰蒙天际,知秋知晓,姑娘一定是又想哭了。
今时已四月,算来,是老爷同姑娘今年第一次说话。
林思棠想,远嫁已是必然之事,他哪怕骗骗她都好。
可他没有正面回答,就是承认了朝中原定那人不是她,是林思月吗?
父亲舍不得她,遂换成了她!
可青州遥远,北王府颇受忌惮,前路不明,她作为皇城贵女嫁去…
他就丝毫不担心,她会一去不返?死在青州!
方才她想问的,可看着他,她又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。
“走吧,回春棠院。”此一嫁,换他心尖爱女,还生养之恩,便算两不相欠。
大红绸子灯笼挂满了林府,连游廊扶手都被缠上了红绸,下人们来来往往,尽心尽力,都希望能在今儿这个大日子里多得些赏银。
一片欢笑热闹中,唯今日新娘子的春棠院最为安静。
四个大丫鬟沉默的陪在林思棠身侧,看着姑娘的大红喜服,挂了满头的繁杂首饰,以及笑吟吟的娇俏脸庞,都十分不是滋味。
“今儿是姑娘我大喜的日子,一个个都耸头耷脑的做什么?”
几人抿了抿唇,都没有言语,齐齐垂下头,掩住心疼与悲苦。
知秋艰涩说,“姑娘,今日一走,怕就再难回来了,趁还在府里,您可不用强颜欢笑。”
林思棠嘴角扬了扬,笑容却有些不真实,“强颜欢笑也要笑,大好的日子,可不能哭,晦气。”
于知秋几人而言,只以为再难回皇城,而她却知,是生死难料。
哭哭唧唧,要死要活,改变不了任何事情,只会徒增笑柄,让她此一生最重要的日子,成为噩梦与笑话。
她林思棠,即便赴死,也要漂漂亮亮,尊贵端庄的赴死。
“知秋,知书,知春,知夏,我凭心再问你们一次,可真愿随我远赴它乡,甚至有可能赔上性命。”
林思棠从铜镜中看着几人,语气平静,“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,一旦今日踏上青州之路,便再无后悔余地了!”
“奴婢没有故乡,姑娘在哪,哪就是奴婢的家。”知秋第一个表态,其余三人立即应和。
知春眼圈发红,却满脸笑容,“姑娘,奴婢都已经同李原恩断义绝了,您若是不要奴婢,奴婢可就没活路了。”
“好。”林思棠一笑,“挺直你们的脊梁,我们大大方方,高高兴兴的走,不许让任何人,看你们姑娘我的笑话。”
几人应是,个个扯出笑容来,手脚利索的忙活起来。
别家闺阁女子出嫁,有手帕交探望,送上添妆礼,欢喜祝福,亦有媒人在侧,吉祥话不断,也有母亲陪着,依依惜别。
可这一切,林思棠都没有。
因为姜玄祁,她在皇城并无手帕交,因为顾氏、林思月,皇城极少有人记得,林府,还有位嫡出大姑娘。
外祖父一家,早在母亲死后就离开了皇城。
以前,姜玄祁是林思棠的寄托,是她的未来希望,而如今,她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。
不过没关系,从今往后,皇城中,亦没有什么,是她可牵挂。
知秋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,眼中泪水蓄积已久,却秉持着姑娘吩咐,不掉下来。
待一切收拾妥当,林思棠绣了许久的红盖头遮住了视线,顾氏才姗姗来迟。
“思棠啊,我是想着,你许会心里不舒服,才没让媒婆进来,以免传出去,让旁人议论咱们林府,不忿皇上旨意,心中怨怼,你可别误会。”
顾氏走过去,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思棠,夸了几句场面话,又无奈道,“天意弄人,你同姜公子本是多么好的姻缘,真是世事难料,母亲每日都为你可惜啊。”
林思棠坐着没动,红盖头下的秀眸却冷了几分,唇畔带着讥诮,“顾姨娘有心了,我本以为,姨娘是因为嫁妆一事,心中憋闷,在院中生气,才没顾上我今日大喜呢。”
“这桩婚事,毕竟是皇上所赐,连媒人都没一个,冷冷清清的,委实寒酸,有些伤及龙颜了。”
“不过都是为我着想,我能理解,但作为后辈,林府之女,还是想提醒提醒顾姨娘,世家大族主母不比小门商户,不能感情用事,府里府外,更要思虑周全,思棠一人情绪,怎比皇恩及林氏脸面,如此不体面之事,往后,应当慎重处之。”
顾氏,“……”
她嘴唇动了动,却不知该说什么,被林思棠一番话怼的哑口无言。
辩解吗,那不是更证实了林思棠说她小门小户,上不得台面。
尤其是那一声声姨娘,更让顾氏心中烦闷,不过想着她今日就该滚了,便忍着没有发火。
“瞧瞧大姑娘,果然是要嫁去北王府的人了,长辈不过说了一句,你就有十句等着呢。”
“我这是作为后辈善心提醒,同嫁不嫁北王府毫无关系,还有那…劳什子姜公子,您不提思棠都要忘了,倒还劳您心心念念记着,知晓是您替我可惜,不知晓的,还以为您故意挑事,让皇上同北王府对林府不喜呢。”
言下之意,可不就是她顾氏吃饱了撑的,挑唆是非,狗拿耗子,多管闲事?
人当事人都不在乎,她瞎操哪门子的心!
顾氏终于明白,思月为何会气成那副样子,现在,她也很想撕烂了林思棠的嘴。
“呵呵,思棠你一向拿的起放的下,倒是我,瞎操心了。”
“姨娘知晓就好,往后切记谨言慎行,不再犯即可。”林思棠伸出手,知秋忙握住,扶着她起身往门口去。
“今日大喜,我当要拜别母亲,姨娘可要一起?”
顾氏眼皮抽了抽,脸色难看,“不了,前庭还有不少官员宾客在,我还要过去招呼招呼,免得让人诟病咱们林府失礼。”
林思棠一笑,“那也好,辛苦姨娘了,您且去忙吧。”
顾氏立即快步离开了春棠院。
林思棠拜别母亲,是要去祠堂,拜林府原配夫人之灵位,而那,则是顾氏此生最不愿去的地方。
继室虽为妻,可在原配夫人面前,仍需执妾礼,每逢年过节,顾氏都要向其下跪磕头,那是她的耻辱,次次回来,都要几日不吃饭才会慢慢消气。
陪林思棠去,怎么可能?
顾氏最厌恶的,就是在那所谓原配面前,低她一等。
林思棠看不到顾氏背影,却能从她脚步声中听出急切,不由嗤笑一声。
林氏祠堂。
林思棠不曾掀开盖头,只是被知秋扶着跪下,磕了三个头,然后就是沉默,不言不语。
直至前庭派了丫鬟来催,吉时到了,花轿该出城了。
林思棠才站起身,一言不发的决然转身离开。
那个女子,在她记忆里已逐渐模糊,舐犊之情有,但此起孤独无依的幼年,已不那么噬心。
红绸铺就的正堂,不知为何没有一个宾客,只北王府迎亲之人,玄翼守在那。
“二少夫人。”玄翼拱了拱手,“林太保有政务处理,抽不出时间送您,是以并无宾客观礼,一切从简。”
林思棠没有言语,只是透过盖头缝隙,看着地上的青石路。
她应是皇城中,最不受待见,最寒酸可怜的新娘子了。
父亲,最后一别,他竟连风风光光送她出门的体面都不愿给予!
门外倏然响起脚步声,林思棠心绪提起又落下,只浮沉一瞬,便知,来人并不是林诚和。
“大姐姐。”女子声音娇俏而温和,同往日大不相同。
是林思月!
林思棠没有搭腔,亦没有心情与功夫与其再费口舌。
可不想,林思月却几步上前,水蓝色裙摆往青石路上垂了垂,“父母亲怕触景伤情,舍不得姐姐,大喜日子添了晦气,特让妹妹来送姐姐。”
“今朝婚嫁,林府祝愿姐姐、姐夫凤凰于飞,梧桐是依,雍雍喈喈,福禄攸归。”
是林府,而非是亲人称呼,意为林府永为林思棠母家,为她退路与后盾,不为旁人所欺。
林思棠垂眸盯着对面那双灵巧绣花鞋,良久沉默没有言语。
玄翼,则眸光浮沉,在林思月同林思棠身上打转,眉头皱起。
这两位姑娘不是异母,向来不和吗,怎和传言不尽相同?
“有劳妹妹了。”林思棠声音略有些艰涩。
林思月抿抿唇,声音别扭,“时辰不早了,思月送姐姐出府。”
她上前挽住林思棠胳膊,同知秋一起牵她出府,送入花轿。
玄翼先她们半步,北王府迎亲队伍,立时鞭鼓齐鸣,一时间,林府门前,热闹非凡。
一片繁杂声中,花轿车帘被掀开一角,林思月别扭冷然的声音响起,“你可莫自以为是,我今日帮你,只是不想让旁人看笑话罢了。”
“毕竟,你我都乃林府女,荣辱与共,你没脸,我也会被波及,我都是为了我自己,没有丝毫要同你和好的意思,你前日骂我的那些话,我可都还记着呢,做梦都在诅咒你。”
林思月说的咬牙切齿,可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怅然。
林思棠抬手撩开盖头,看着林思月那张别别扭扭的小脸,抿唇不言。
“你看什么看?”林思月恶狠狠瞪她一眼,伸手拍掉她撩盖头的手,“大喜日子掀盖头,也不嫌晦气。”
林思棠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,嘴角却扬了扬,虽是回怼,语气却颇为平和,“我是远嫁,不是三两里路,青州遥远,若是一路都盖着盖头,不吃饭,不睡觉,岂不要饿死困死。”
那些繁文缛节,于她而言,形同虚设。
林思月别开的脸转回,侧目而视半晌,才小声嘟囔,“你一向都有理,牙尖嘴利,不怪父亲不喜你,活该。”
林思棠今日下场,她本该高兴的,可……
林思月长呼口气,烦闷的厉害,“不管你信不信,我从没有要求父亲,让你替我嫁。”
她知晓时,就已从她换成了林思棠!
“那我也是替你嫁的,你该日夜祈祷,为我长点永生灯,求佛祖保佑我此去顺遂,平安喜乐,一生无忧。”
林思月嘴角抽了抽,翻了翻白眼,“用不用我再替你求求送子娘娘,生他十个八个?”
“那就有劳了。”林思棠正色点头,气的林思月狠狠甩落车帘。
“得寸进尺,我祈祷你这辈子都别再回来了。”
女子重重脚步声远去,林思棠红盖头下的嘴角弯了弯,心情倏然好了不少。
知秋,“姑娘,二姑娘说并不是她求老爷换您嫁的,会是真的吗?”
“不重要了。”林思棠语气很淡。
外面响起玄翼吆喝启程的声音,林思棠最后一次掀开盖头,撩起车帘看了眼林府牌匾。
今日,心中所有希冀,情感皆泯灭,往昔已不再重要。
唯冷如冬日寒雪的心,因那别别扭扭的小丫头,而有些许暖意。
林思棠一脸茫然,这是…青州礼节吗?
怎…如此荒唐。
哪有半路揭盖头换团扇的?
只是赞礼官没给她深想的时间,高唱了起来。
“新娘子跨火盆,大人养小人,福来都是五,喜到必成双,新娘子跨进门,带来聚宝盆,阖家保平安,贵子早早生。”
仪式在赞礼官的一声声高喝声中结束,直到却扇,林思棠才发现,她身前竟有六扇王府仪仗开路。
那是王妃才有的礼制排场!
一切,仿佛都与她想象中不同,林思棠眸中浮上复杂,不知,是好是坏。
今日太乱,她来不及细思量,只匆忙之下,望了眼高座上的北王妃,恍然觉得,那应是个十分和善爱笑的女人。
*
入了新房,屋中就只剩了她同知秋几个丫鬟,林思棠才长松了口气,端了半日的身姿倏然松弛下来。
“姑娘,您有没有瞧见姑爷?”知秋给林思棠捏着酸疼的肩膀,笑着问。
“匆忙扫过一眼,怎么了?”
“姑爷特别俊,龙章凤姿的。”知书笑着接口。
“盲婚哑嫁遇上姑爷这样的,真算是老天保佑了。”
林思棠闻言笑了笑,“亲王之子,容貌风姿哪有差的。”
“可姑爷比起皇城中的那几位王公子,更高出一筹。”
“那倒是我捡着便宜了。”林思棠笑说。
“可不是。”知秋摇头,“姑娘也很美,配姑爷也不差的,姑爷也捡着便宜了才对。”
“你眼中姑娘,是千好万好。”林思棠打趣了知秋一句。
今日的大婚,出乎意料的顺利,简直顺利的让她心中不安。
尤其是北辰砚。
林思棠甚至在想,他今日那般抬举她,是不是故意做给世人看,方便往后折磨她的。
可又觉得,北王府男儿,不该有如此毒辣心思手段。
知秋几个丫鬟正笑闹着,下一瞬却倏然止住,林思棠回了回神,才发现有脚步声临近。
“二少夫人。”
林思棠端正了身姿,开口,“进来吧。”
门被推开,一个身姿高挑,沉稳和善的丫鬟走了进来,屈膝行礼,“奴婢奂月,是墨香居的大丫鬟,暂时管着院中大小事宜。”
“少夫人劳累了一日,奴婢命厨房备了一些吃食,少夫人看看合不合您胃口,若是不喜欢,奴婢再命厨房重做。”
奂月眉目低垂着,恭敬有礼,进退有据,无一不透着极好的规矩教养。
林思棠回以友善笑容,“你有心了。”
“都是奴婢分内之事,少夫人不嫌弃就好。”
奂月福了福身,一拍手,门外就进来了两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。
食盒放下,小丫鬟立即退了下去,奂月挽了衣袖,亲自将吃食摆在了桌案上。
“二少夫人请用,奴婢就候去外面,有什么吩咐您唤一声就成。”
林思棠点了点头,朝知秋投去一个眼色。
“辛苦奂月姑娘了。”知秋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,塞进了奂月手中。
奂月没有推辞,笑着福了福身,“奴婢谢二少夫人赏,祝愿二少夫人同二公子琴瑟和鸣,早生贵子。”
奂月退了出去,知夏小声开口,“姑娘,王府中的人嘴是真甜,举手投足都十分大方有礼。”
“那是二公子的身边人,规矩礼节自是不差的,你们往后也要学着点,王府可不比皇城林府,要小心谨慎点才好。”
四个丫鬟一同应声,知秋说,“姑娘,那奂月姑娘如此贴心,会不会是奉了姑爷的命?”
“不知。”林思棠口吻冷淡。
“但不论因为什么,你们对上那姑娘时,且要客气三分,万不可拿乔托大,她毕竟在王府生活了十几年,要是想对我们使绊子,轻而易举。”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