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梳还在她的发上流连，青羽未曾拿下来，还披散着满头的青丝，听见楚默 的声音，便索性回眸看去。
只见那背着光走进的少年青姿卓越，容颜精致非凡，从容走进，自有一种居于人上的清贵气韵。
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站在晨光下的缘故，又或许是他眸中的笑意太过于深，青羽总觉得他身上在闪闪发光。
如画中走出的绝世儿郎，如此一番朝着她露出笑靥，那爽朗的笑容衬上俊逸的容颜，只一眼，令人不由得心神一荡。
楚默 望向这方的眸中隐隐含笑，见自己看过来，那眸中的笑意更浓。
“你来了。”青羽不由得勾起唇角，心情一瞬间明朗起来。
朝晨的日光透过轻薄的窗纱折射进里屋，照得那回眸看去的美人身上，秀丽的容颜上泛起浅浅一层红晕，更衬其肌肤如胭脂般雪白凝滑。
那一双剪水秋瞳盈盈抬起、望去，直教人心都醉在了那盈光里。
“可用了早膳？”楚默 走至梳妆台前，自然而然的从她手里接过那木梳，轻柔的给她梳着发。
在方寸山上的时候，楚默 便经常给她挽发，是因着青羽从前觉得麻烦，有时候只随意的挽起一个发髻便罢了，楚默 便主动担起此大任，日复一日的也从未说与半句不满，更是为嫌弃过有半分麻烦。
倒是青羽经常觉得麻烦，楚默 倒是觉得替她挽发甚有意思。
看着那些如墨的青丝在自己手中形成一个个漂亮的发髻，见她在铜镜前整理妆容，那种自豪感是难以言喻的。
楚默 喜欢如此。
“没呢，等你一起。”青羽楚着，视线由着铜镜中折射出的他身影向上看去。
楚默 的动作轻柔，表情极为认真，他的手指白皙纤长、极为漂亮，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墨发中飞舞着，极致的黑与白带着中令人沉迷的美感。
因着与师傅练剑的缘故，他的掌心有着一层薄薄的茧，握起来时分外让她觉得安心。
知道青羽不喜复杂的发饰，一切皆从简为主，他便替她束了一个垂鬟髻，看起来俏丽又大方。
随后，楚默 在梳妆台前的木盒子中，摸出一只纯白的玉簪来，温柔的别在她的发上。
他薄唇一勾，笑道：“好了。”
青羽点点头，美滋滋的在铜镜前照了半天，称赞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：“默，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。”
楚默 的手艺当真是极好，比起她自己弄起来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，既不会松松垮垮的看着别扭，更不会太紧让她难受，一切都是刚刚好。
楚默 笑道：“这都是一日日锻炼出来的。”
青羽吐吐舌，唇边绽放的笑意却是更大了。
“大小姐，夫人身边的兰芝求见。”门口守着的丫鬟丹青已经站了好久，屋子里气氛正好，她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，见他们梳完了发这才开口禀报。
“传进来。”
“是。”
兰芝笑容满面的走至门前，对着青羽的方向柔柔一行礼，得了准许起身后她侧过身子，露出身后被下人抬进来的大箱子。
“这是何物？”青羽故作不知，秀眉微微蹙起，一副煞是疑惑的模样。
兰芝回道：“回大小姐的话，这些是夫人念着大小姐刚回来，没有体己的首饰，专门派人从库房挑了些好的给您送来。”
见青羽打量那箱子，她拍拍手，身后的小厮立刻将那箱子打开。
只见其中的发簪、钗子与珠翠等物皆用金线制成的帕布包起，的确是琳琅满目的装了整整一箱。
兰芝继续道：“夫人说了，若是这些个东西大小姐不喜欢，便尽管与夫人说，上外头的首饰店定做也是可以的。”
青羽瞧着那箱子里的东西，约莫的在心里头估算了一下价值，不由得有些鄙夷。
青渺玥的那一条贱命，值得这么多价值千金的东西？
她心中这么想着，面上却是不显，摆出一副欣喜又娇羞的样子，嗔道：“母亲真是的，这般花大手笔，真是劳累了。”
兰芝也笑道：“大小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，小姐与夫人母女一心，这些个首饰也正是夫人疼爱大小姐的表现呀。”
什么疼爱？还不是为了她救了青渺玥的命才送来的，如若是没有这一表示，旁的人看了，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偏疼。
“既然是母亲的好意，那便放下吧。”青羽微微笑着，漂亮的杏眼弯成好看的月牙状。“也劳烦兰芝姐姐告知母亲，羽儿心中感激的很，那生肌膏若是用完了便再来我这里取，玥儿妹妹那里才是要紧事。”
兰芝一听，心里不由得赞叹起这大小姐的一通玲珑心肠。
青羽一从山上回来，不好的传言四年前歇止的又开始传了出去，虽说夫人面上什么都表现，但是兰芝却是察觉出来夫人对待大小姐的态度，那是和二小姐完全不同的。
不然，也不会在拿到大小姐那的药之后，还特意给太医看了一遍。
青羽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袖，而楚默 已经在兰芝进来的时候便坐在了桌案前，她忽然笑道：“不知玥儿妹妹可好了些？”
兰芝朝着青羽的方向行礼，“二小姐还未醒，但是人已经好多了，不似昨日那么闹腾。夫人也说了，若是大小姐得空，便常去二小姐那坐一坐，好联系姐妹之间的感情。”
“是，母亲这话说的是，我等下见过祖父便去玥儿妹妹那边。”
说完了话，兰芝行完礼便离开，几个丫鬟就着青羽的指示，将那箱子合力抬去了梳妆台旁边，只是位置比较偏僻，若是每日要拿出来用，怕是麻烦上一些。
楚默 一看，便知晓她不打算用。
若是在平时，早膳大家都是要在一起用的，但是青之廉那般的情况，这一行为便被青羽的祖母给免了。
与楚默 用完了早膳，青羽打算起身前去祖母那里看一看，楚默 下意识的道：“我同你一起去。”
青羽直接把他拉在椅子上继续坐好，轻嗔道：“师傅说了，让我这个当师姐的每日监督你背八卦阵，今日的还没开始，你先预习着，待我回来再考你一番。”
楚默 闻言，便笑看她一眼，眸中尽是宠溺。
八卦阵的流程和布置，他理解的可比青羽的要深多了。
不过，他也不说破。
“那我在这等你回来。”
青羽眯着眼笑，道：“哼，可不是嘛。”
到了祖父住的地方，一干下人刚刚从屋内出来，一行人手中端着木盆，里面盛着已经被用过了的清水，青羽便知，这是她祖父才起床，昨日夜里恐怕又起了高烧，一大早的便找了下人来清洗身子。
果不其然的，由着下人引进了正屋里面，才刚进去，顿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，即是方才洗漱用的热水氤氲的热气还未消散。
再加上本就是逐渐开始热了的天气，如此一番更是令人觉得闷的慌。
青羽却见，那床榻上躺着的人依旧盖着厚重的棉被，即便如此，面色也没有红润上几分。
这一眼看过去，便觉得他有些气息游移，似是有些昏沉之相。
青羽给祖母行了礼之后，不动声色的上前，伸手在青之廉的脉搏上试探半晌，她眸色不由一深。
只怕是快了。
林戈娴一言不发的坐在床榻边，见青羽收回手，便问道：“情况如何？”
青羽一时有些不忍心说。
对上她那双略带担忧的瞳眸，林戈娴低低一叹，将青之廉露在外面的手臂又轻轻塞回了棉被里面去。
“我与祖父走过这一生四十多载，如今，竟也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。”林戈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。
青羽知道此刻如何安慰的话语都没有用，祖父归期在即，他们这些个人能够做的，也便是听天由命，在那时刻来临之前，多陪伴在祖父身边罢了。
青羽安静的站在林戈娴身后半晌，陪着她一起整顿祖父的仪容。
等到全部弄完了之后，她向林戈娴说与自己要去青渺玥的住处去瞧瞧。
林戈娴点头同意了，也嘱咐她要多与她妹妹走动走动。
“毕竟是一家亲的姐妹，再生疏，也不会生疏到哪里去。”
青羽乖巧的点点头，答楚了。
从前院出来，她按照前世的记忆，一步一步的挪着莲步，朝着青渺玥住的宁香阁走。
宁香阁可是个好地方，那里冬暖夏凉，阁楼庭宇皆是由白玉砖堆砌而成，而后院的池子里头更是种满了殷红如血的红莲，因为品种少，故而珍贵万分。
因着青渺玥喜欢，青责暄隔了老远的就从外面着人一缸一缸的拉进了太傅府，为的就是免得青渺玥一次又一次的出了太傅府去赏莲。
上一世她知晓之后，心中还羡慕的很。
从前的青渺玥就喜欢在她面前提及那些莲花，尤其是在自己被打入冷宫之后，只要是到了夏日，她的嘴边就离不开“莲花”两个字。
想到这里，青羽的眸色不由得加深，她红唇微微上扬，漫不经心的微微笑了。
冷宫呵。
上一世，左之期便是知晓了青渺玥爱莲，也做了和青责暄一模一样的举动。
青责暄不过是由外面引进了几缸莲花，专门放在了青渺玥的后院里面养着罢了，而左之期却是特地命宫人建造了一方奢华至极的宫殿，里头小桥、假山皆是宝石与金砖制作而成，下面铺着的是从宫门到宫闱尾一整条路的红莲花。
左之期对于青渺玥的宠爱有多深，她可是明白的很。
若是此时此刻有人从她的旁边经过，定然会发现她，每一分笑颜皆是由血堆砌，那阴森冰冷的眸光如同地狱之爬出来的蛇魔，所掠之处皆令人不寒而栗。
所幸无人。
